浑身都是优点（中篇连载五）徐玲

优点八：飞毛腿
鱼汤里有鸡毛

这几天，蒋小雨迷上了踢毽子。像她这样大大咧咧的女生能喜欢上踢毽子，完全是出乎妈妈意料的。
吃晚饭的时候，蒋小雨跟妈妈要钱：“妈妈，给我一块钱，我明天放学买个毽子回来。”
“又要买毽子？”妈妈眼皮朝她翻翻，“一天到晚买毽子，我们家都快成毽子铺了！”
“我没有一天到晚买毽子。”蒋小雨嘴硬，“我要是一天到晚买毽子，就没时间踢毽子，也没时间吃饭了。”
“不许买。”妈妈态度很坚决，“你的毽子够多的了。再说，你又不会踢。”
“谁说我不会踢？”蒋小雨搁下饭碗，“费南羊！我现在就踢给你看！”
“不用！”妈妈连忙阻止，“蒋小雨同学，你要是在家里踢毽子，楼下的大胡子叔叔非得跑上来骂你不可，连我都跟着你一起丢脸。”
“不会吧？”蒋小雨侧着脑袋，“大胡子叔叔总是对我笑眯眯的。”
“别看他笑，心眼儿可小着呢！”妈妈说，“上次我在房间里跳健美操，三分钟没到，他就上来摁咱们家的门铃了。”
“那一定是你跳得不好听。”蒋小雨得意地说，“我踢起毽子来，就跟唱歌一样有节奏，保证大胡子叔叔听着舒服。”
妈妈摇摇头：“岂有此理。”
正说着，门铃响了。
“我还没踢毽子呢，大胡子叔叔怎么就来了？”蒋小雨对着空气做个猪脸，“难道他能未卜先知？”
“别胡扯，开门去。”妈妈朝她努努嘴，“不一定是大胡子叔叔。”
蒋小雨飞过去把门打开。
欣阿姨抱着一只绒毛兔出现在门口，满脸微笑。
“欣阿姨！”蒋小雨很好意思地把绒毛兔揽进自己的怀里，“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是你送给我的吧？”
“送给你的。”欣阿姨捏一把蒋小雨的鼻子，“机灵鬼。”
“欣，你怎么来啦？”妈妈连忙拉住欣阿姨的手，“快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对对对！一起吃晚饭！”蒋小雨很热情地拉欣阿姨入座。
“我的肚子还真饿了。”欣阿姨紧挨着蒋小雨坐下，眼睛在菜盘子间转来转去，“南羊，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这虾，这鱼汤……好香啊！”
妈妈笑吟吟地送上碗筷，顺手把一只最大的甜虾夹进欣阿姨的碟子里。
“好，你就吃。”妈妈对欣阿姨说，“天天来吃。”
“是吗？”欣阿姨乐了，“你们家蒋大雷先生不会有意见？”
“他敢？”妈妈装得很严肃。
欣阿姨笑呵呵地把大甜虾往嘴巴里送。
“等等！”蒋小雨突然大声说。
欣阿姨吓一跳，大甜虾就从筷子上抖落了，掉在饭碗里。
“这孩子，一惊一乍的，干什么？”妈妈指责道。
蒋小雨不去理会妈妈，而是用自己的筷子夹了好多只甜虾，堆进欣阿姨面前的碟子，对欣阿姨说：“我用这么多甜虾，换你那只最大的甜虾，行吗？”
欣阿姨愣了两秒钟，咧开嘴笑了。
“蒋小雨！”妈妈生气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客人？”
“我怎么啦？”蒋小雨理直气壮，“难道你认为欣阿姨用一只大甜虾换一堆稍微小一点儿的甜虾会吃亏吗？”
妈妈瞪着眼睛接不下话。
欣阿姨温和地说：“小雨说得对，我不吃亏。相反，我还赚便宜了呢！”
说着，欣阿姨便把最大的那只甜虾从饭碗里夹出来，抖掉甜虾上面的米粒，放进蒋小雨的碟子里。
蒋小雨很礼貌地说了声“谢谢”，欣阿姨有滋有味地对付起了那堆稍微小一点儿的甜虾。
蒋小雨很快吃饱了，抱着绒毛兔去一边玩了。
妈妈和欣阿姨有说有笑，很开心。她们讨论到减肥胖、美容等话题的时候，就显得异常兴奋，完全忘记了蒋小雨的存在。
蒋小雨嘟着嘴巴，觉得很无聊。
“对了，”蒋小雨灵机一动，“我怎么不踢毽子呢？”
说干就干。
蒋小雨把绒毛兔丢进沙发里，随手抓起个鸡毛毽子往空中一扔，然后伸脚去接。
“一、二、三。”蒋小雨每次只能踢三下。
鸡毛毽子在她脚上跳三下，总归落地了。
蒋小雨不服气，开始想办法。她对着空气做了个猪脸，办法就跑进她的脑袋瓜里了。她觉得毽子能踢多少下不是人决定的，而是取决于鞋子。鞋子大一些，就容易接住毽子。
蒋小雨看妈妈和欣阿姨完全没有注意她，于是大着胆子从鞋柜里找出妈妈的长靴，迅速套到自己脚上。
“大是大了点，”蒋小雨自言自语，“不过，有了这双大鞋子，我一定可以踢十下二十下了。”
蒋小雨扶正眼镜架，很自信地扔出毽子，然后奋力抬起脚，毽子“嗒”的一声落在靴子的帮上，弹得很高。
不好！毽子向餐桌飞去了。
蒋小雨闭上眼睛，心里默念：“千万不要掉进鱼汤里。”
“当”的一声过后，便是两个女人“啊”的一声尖叫。
蒋小雨把脸凑到餐桌上，傻了——毽子真的掉进了鱼汤，不偏不倚，就在汤碗的中央，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不过，少得可怜的几根鸡毛已经湿透了，还被染成了乳白色。
“什么东西？”妈妈神色紧张。
欣阿姨伸出筷子，从乳白色的鱼汤里捞出了蒋小雨的鸡毛毽子。
“毽子！”妈妈很生气，“蒋小雨！毽子怎么会掉到鱼汤里？”
“南羊，你别那么大声，会吓坏孩子的。”欣阿姨对妈妈说。
“你瞧瞧我的羊绒衫！”妈妈心疼地看着自己的胸口，“溅到了好几个油斑！”
“可以洗嘛。”欣阿姨转向蒋小雨，“小雨，别怕，没事儿的。”
蒋小雨吐吐舌头，“嘿嘿”地笑。
“蒋小雨你还笑！”妈妈严肃极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是说，我故意把鸡毛毽子扔进鱼汤里？”蒋小雨耸耸肩膀，“我要是有这么准的眼力，早进国家射击队了。”
“那，鸡毛毽子怎么会掉进了鱼汤？难道是它自己长腿跳进去的？”妈妈问。
蒋小雨说：“我只是踢了一下，不是很用力。谁知道它喜欢泡鱼汤澡……”
“随便踢一下？”妈妈火气很大，“随便踢一下就能把毽子踢进鱼汤？你长飞毛腿了？”
“事实就是这样嘛。”蒋小雨翘起嘴巴，“我也不想糟蹋鱼汤的，爸爸最喜欢喝鱼汤，他回来可能还想喝呢！”
“你心里只有你爸爸，我呢？我的羊绒衫怎么办？”
“洗呗。”蒋小雨向欣阿姨求救，“欣阿姨你说的。”
欣阿姨笑笑，对母女俩说：“都别多说了，这事儿才多大，值得脸红吗？”
蒋小雨趁妈妈不注意，脱了靴子溜进自己房间。
欣阿姨劝费南羊不要为难蒋小雨，费南羊的火气总算慢慢消了。
第二天早上，爸爸一边吃早饭一边对妈妈说：“你昨晚做的鱼汤味道很好。”
妈妈愣了一下：“你昨晚回来后喝鱼汤了？”
“是啊，”爸爸说，“别担心，我热了一下才喝的，冻不着。”
“你真的喝了？”妈妈又问。
“喝就喝了呗，什么真的假的。”爸爸突然问，“不过，喝到最后，我看见里面有根鸡毛。对了，鱼汤里怎么会有鸡毛呢？”
“扑哧！”蒋小雨笑出声来。
“小雨你笑什么？”爸爸觉得奇怪。
蒋小雨刚想开口说话，被妈妈抢了个先：“鱼汤里是不会有鸡毛的。一定是你看错了。”
“哎！”爸爸叹了口气，“一定是昨晚酒又喝多了，眼睛发花了。”
“下次少喝点儿酒！”妈妈趁机叮嘱道。
蒋小雨受不了了，逃进卫生间偷笑。
“这孩子，吃笑药了。”
蒋小雨听见爸爸说。
“没有！”蒋小雨突然从卫生间里探出脑袋，甩甩马尾辫一吐为快，“我没有吃笑药。我笑是因为，爸爸你喝的鱼汤里确实有鸡毛，是我的鸡毛毽子上的毛，带很多细菌的。”
“啊？”蒋大雷先生觉得自己的喉咙和胃很不舒服。
“蒋小雨，”妈妈虎着脸，“你还好意思说！”
“这都怪你，”蒋小雨说话轻飘飘的，“谁让你昨晚忘记把鱼汤倒掉了。”
“怎么怪起我来了？要不是你的飞毛腿，毽子能掉进鱼汤吗？”妈妈说。
“飞毛腿？哈哈！我们小雨长飞毛腿？”蒋大雷乐了，“我女儿踢的毽子上的鸡毛，不会脏。要是有细菌，那也是对人体有好处的细菌。没事儿！”
“噢，爸爸！”蒋小雨屁颠屁颠扑进蒋大雷的怀抱，“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瞧你把她惯成什么了？”妈妈很不满意。
没人理会她。

蒋小雨同学伶牙俐齿，巧言善辩，偶尔有些鬼点子，不过谁家的孩子没有点缺点呢！就如她自己的稍稍有点厚脸皮的自恋，自家爸爸看来，自己女儿又何尝不是“浑身都是优点呢”——哪怕是喝了有鸡毛的鱼汤，也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喝的鱼汤。